继玲和我续上联系,是在疫情期间,一切都特别不确定,我们相聚于某一个短暂的喘息之机。我那时每天都要去廊坊,而她是“走街串巷”的保险代理人。
继玲是我二度联想时短暂的同事,内部沟通和品牌沟通合并以后,她过来负责内刊《联想》杂志,上级是李华青,当时华青是带着一整个内部沟通小团队过来的。之前联想还有一张报纸叫《联想人》,半月一期,以弥补杂志作为月刊更新信息的频率,我接手后关停了,趋势和商业纸媒大体一致。
来我们部门之前,继玲有一段让我印象深刻的高光时刻。那是2007年,作为奥运赞助商的联想集团有一部分火炬手的名额。奥运热潮之下,谁要是能成为火炬手,绝对是件光宗耀祖的事情。为了激励员工、增强奥运参与感,公司内部员工有6个名额,以竞选的方式产生。参与者要在内网上写文章、拉粉丝,全员投票。那是一个持续很久的活动,公益组的两位获奖者一个是王继玲,一个是赵秀怡,这两人后来都到了品牌沟通部。
继玲当年在内网上写的是自己做公益的经历——扶贫助教,给贫困地区贵州毕节的孩子们捐书捐衣物,为北京郊区农村的孩子助学捐款,做环保活动,组织人去山上捡空瓶子、塑料袋等,她的票数很靠前。
我记忆中的她,在联想一直做杂志,之前是做面向联想几千家渠道的《大联想》杂志。代理商、经销商的管理是联想重要的竞争力之一,下游生态系统如毛细血管一般,一直下沉三四五线城市直到村镇。在电脑下乡的年代,联想率先刷墙,在各个镇的CBD(主要的交叉路口)都竖起了一块户外广告大牌。
另外一个印象是王继玲在回龙观医院做心理支持,接那种防自杀热线。大约2019年,我一个闺蜜的老母亲有心理咨询需求,我还找过她,她很热心地陪老人聊了一上午,顺便纠正了我既往的错误认知——回龙观医院防自杀热线是全国第一条专业的自杀干预热线,现已改名为危机干预热线,因其工作性质特殊,不接受兼职人员,所以继玲当时是“心连心亲友小组”的成员,会在小组里陪伴自杀者亲友,并不直接接听电话。继
玲是2020年10月底加盟泰康人寿的。PPT上的商务照,黑西服套装,在“幸福人生的护航员,专业养老管理顾问”的角色定位旁边,有怒长的一串title(头衔)——“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、RFP美国注册财务规划师、MDRT百万圆桌会员、养老风险管理师、HWP健康财富规划师、临床心性关怀师、中华遗嘱库义工”,让人心生敬意。但这么多壮胆的称谓,也没能掩饰住她作为一个保险业新兵的青涩,一双黑亮的眼睛在我这个前领导的余威之下,略显躲闪。
那天是我们几个老同事聚会,聊起泰康几乎全在吐槽过度营销、垃圾短信等送鸡蛋等。我是唯一亲身考察过燕园的,但我去的那天雪夹雨,再好的地方也显得凄风苦雨,我的描述如同砸场子一般,继玲作为一个新晋外勤人员,只是安静地听着,不解释。
以前在“品沟儿”(品牌沟通部的简称)的时候,她给我留下的印象也是这样安静的,黑黑瘦瘦,像个越南姑娘,顶着一头“加黑加粗”的短发,一双黑亮的眼睛带着笑意,总想把自己的心事藏起来又藏不住的样子。
她是2016年离职的,在联想整整二十年。
当时联想有一拨儿人去了乐视,最有名的是做乐视手机、电视的梁军,是我服务器时期的同事。继玲去乐视多少和这一票儿联想人有些关系,但她所在的是乐视最神奇的业务——汽车,时间不长,眼看着起高楼,眼看着贾老板出国了。
“当时贾老板是真重视汽车业务,至少双周参加一次汽车业务的总裁会。”继玲负责总裁会议的安排、主持和会议记录等,有点像她在联想企划部时的工作。
贾老板出国前的一段时间,她跟老板秘书确认时间,得到的回复经常是说老板很想去参加会议但时间不行,要见投资人……持续几周后,突然从新闻上知道贾老板出国了。之后,业务陷入迷茫,大家于是作鸟兽散。
有个同事拉她一起创业,是养老产业里的适老改造项目。她也觉得打工的尽头应该是创业,而且这事业这么好、有前景。但去了之后,因为业务尚在初期,继玲擅长的内容宣传、市场推广,在这个阶段有劲儿使不上。几个月光景,她就坚持不下去了。
但这段短暂的创业经历,给了她相对系统的养老市场启蒙。有句鸡汤,“所有的经历都是珍珠,总有一天会串联成美丽的项链。”认真度过的每一天果然不会白费,继玲加盟泰康后,意识到命运在这段艰难的经历中蕴藏的意义。
新入职的保险业务员来自各行各业,必须经过统一的培训。养老这块儿,在燕园体验馆里可以听讲解员讲,自己平时再多练习、“背词儿”。而继玲第一次去燕园就觉得“门儿清”,房间里那些适老化设计和产品,从理念到功能,老人容易有哪些风险和意外,产品怎么用,她进去一看心里就都有数儿了,不仅知其然、更是知其所以然的。其他新同事很惊讶:“你不也是刚进这个行业吗?怎么懂这么多?”
保险行业人才包容性强,这些同事中不乏过往履历很光鲜的,博士、教授、名校、大厂,应有尽有。当然,继玲,作为联想员工、企业内刊主编、2008年北京奥运会火炬手的标签也是相当闪亮。
在继玲向我介绍保险的过程中,我俩发现了一个共同点——都用五笔字型打字。
她回忆起古早时使用的四通打字机,我说我也用过。她说她还用过更古老的铅字打字机,牵动一个自由移动的机械臂,准确地从布满铅字的键盘上把需要的汉字抓取出来,打印在专门的蜡纸上,再拿去油印,这绝对完胜了我。
她的第一份工作是山东招远的一家国营工厂,生产民用炸药,当地有好多金矿,需要炸药。在厂部办公室当打字员、小文员之前,继玲还在车间流水线上包装过炸药,算是锻炼青工吧。
这个小城工厂里的小姑娘,却有着一个不小的文学梦。八十年代是文学的黄金时期,继玲陆续有诗歌散文发表在一些小刊物上,这激励着她一定要走出去。北师大中文系举办首届作家班,请了不少名师授课,继玲报名参加,来到了北京。学习的最后一个月,她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再回去了,就开始找工作。
1996年,北漂的她遇到了联想。
那时继玲的工资只有几百块钱,租住在现在北京体育大学(那时叫“体院”)附近的树村小队——这个名字,继玲特别喜欢,让人有一种在北京扎下根的感觉。
每一个北漂都有属于自己的租房故事,继玲的故事是煤气中毒。平房便宜,冬天屋里没有暖气,要靠烧蜂窝煤炉子取暖,有一次炉子没封好,睡到半夜她和老公感到头晕,意识到不好,想要打开门窗通风,但浑身发软,根本就起不来。男生恢复得快些,撑着打开了房门,冷空气吹进来,两个年轻人再不敢睡,怕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,一直睁着眼、开着门,蜷缩到天明。回想起来,两人一直庆幸命大。
继玲后来跟着“井耀大姐”到了区域管理处、跟着“旭东大哥”到了商务部,在企划部时的领导是李祥林。联想很早就规定,不许叫哥啊、姐啊、姨啊这种,后来还不许叫“总”,搞过一场“称谓无总”的运动,互相叫名字,四十岁以上的会被称作“老师”。但在继玲心中有几位一直就是大哥、大姐。
继玲说她最喜欢联想的一句话是“每一年,每一天,我们都在进步”。
联想几乎每年都有大的组织调整。跟着公司的发展,继玲这个小文员逐渐成长为沟通宣传的资深人士。“我们是一路向北,从(白石桥)技贸到5500(5500大楼,位于中关村计算所),然后再到上地。”
“我跟着旭东时间挺长的,起初在销售部也支持过他,后来旭东负责商务部。”当时除了销售部门,还有市场和行业部门,张克、郭谦、刘旦等一批“联想老人儿”,都是眼看着继玲从一个小姑娘成长起来的。
继玲还记得冯健渐来联想的第一天,“听说办公室新来了个研究生,打了个照面儿,就见这一脸学生气的小伙子放下背包,买了机票就出差去了。他那会儿是跟着刘俊彦跑西南区。”
“这些人全是销售精英,当时一个大区也没几个人,七八个大区二十来个人。创业阶段挺辛苦的,但能遇上他们,真好。”
她觉得身边的人太优秀,觉得自己差距太大,看着其他同事都很“高调”,自己一直内心自卑、不太open(开放)。为了紧紧跟上公司发展的步伐不被淘汰,她一直拼命学习。
2004年,联想国际化,继玲的儿子出生了,她重新认识了自己所从事的工作,Internal Communication、内部沟通,她喜欢。
工作的同时,继玲考取了心理咨询师,先考的三级后来又考了二级,在2008~2010年期间。2017年以后劳动部取消了对心理咨询师的认证,因为“有些泛滥了”,现在很多人考的心理咨询师多半是中科院认证的。她庆幸自己考得早,拿到的是“国家认证的、劳动部发的”心理咨询师证书。
我问她做公益是不是受08奥运的影响,因为她当选就是联想公益火炬手。联想当时邀请了徐永光等一批公益界大咖作为火炬手,他们跑火炬是在红都瑞金,日子非常特殊,2008年5月13日、汶川地震的第二天。因汶川地震,2008年被称为中国公益元年。
大家可能都对当时企业纷纷捐钱、很多人冲到灾区有着深刻印象,而我最受触动的是汶川地震后联想员工的自发献血。当时我负责联系献血车,一开始他们不肯来,因为每天每车有30袋血的任务,怕完不成。再三恳求终于来了一辆,联想新大厦的大堂里已挤满了挽起袖子的员工,最后体检合格、成功参与献血的有600多人,最多的时候门前停了三辆献血车。献血一直持续到后半夜,位于上地五街的联想新大厦灯火通明,想起那个场景,我至今依然想流泪。
这是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到人与人之间互助的能量是多么的巨大。后来我们策划的CSR(企业社会责任)活动叫做“联想公益创投”,目的是要支持有爱心的人成就公益梦想,有一个非常好的口号“让爱心更有力量”。这个项目后来分别和腾讯QQ、新浪微博进行了合作,是我职业生涯里相当有成就感的事情。2009年新浪微博刚刚兴起,他们喜欢“微公益”这个“微”字,经联想同意、他们一直沿用了这个概念。
2008年汶川地震后,不少社会机构开设了公益热线,希望能够帮到更多人。王继玲报名了当时的华夏心理热线,机构赞助的场地在海淀图书城,她经常在下班后从上地赶过去接听心理热线电话,小夜班是晚上19:00~21:00,大夜班是21:00~24:00。
这种咨询支持,主要是倾听,处理来访者当下的情绪,间接发挥救助的作用。我问继玲有没有那种发现重大危险、力挽狂澜、救人于水火的事迹,“那倒没有,只是感觉有抑郁倾向的人明显多了起来。”
除了热线,继玲还利用自己的所学做知识普及,“一般孩子早期出现抑郁症状的时候,家长会以为是孩子情绪不好、矫情、作(zuo)。等到孩子真出现精神问题了,又会认为孩子只是有些抑郁症状。家长始终会想得比较乐观,都不愿、不敢往更不好的地方想。但这种精分(青春型精神分裂症),特别需要及早发现、及早干预和治疗,传统观念的病耻感太耽误治疗了。”
她帮助过不少身边的同事、大联想渠道的合作伙伴,使他们的孩子有症状能及时去医院问诊,确诊后能积极治疗,稳定后能回归到正常工作和生活。“这种事做过好多,确切有多少真不记得,经常遇到,我就是随手儿的事。“只要孩子正常,哪怕生活平平淡淡甚至是艰苦,也是莫大的幸福。 ”
“微公益”,我们只是倡导者,而继玲才是默默的践行者。她觉得不需要所谓的“达”,“随手儿”就可以兼济天下。
王继玲住在回龙观,2000年左右买的房子,当时房价还很低,小俩口早早还完了房贷,但一直解决不了户口。儿子上小学后,考虑到孩子将来的高考问题,他们在武清又买了一套房,老公带娃过去,继玲就做起了“京津通勤组”。从儿子小学六年级到初高中,她跑了整整七年。
这七年里,每到周末,继玲就会从上班的地方——联想或者乐视或者是现在的泰康营业部,一路奔波到北京南站。北京南站已经成了她最熟悉的地方,
“一点都不夸张,我常在西直门换乘去北京南站,转站的那些地方我闭着眼睛都能走,快成肌肉记忆了,从北京南站出地铁换高铁更是行云流水、一气呵成。”
京廊通勤过的我深知其中必会有非常非常多的不容易。“票不好买。我办了一个铁通卡,可以到车站机器上刷票,但如果去晚了也会没有票。有时真就是那样,提前没买上票,去碰运气,铁通卡也刷不到,很失落。急三火四赶到了南站,却只能一个人坐在候车厅里发呆,看人来人往,眼睁睁地,我就在南站,就是去不了武清。呆坐一会儿,满怀沮丧地坐地铁回到回龙观。”
“回龙观也是自己家,但没有家人,它就只是个房子。”“哭过。”哭过的继玲,第二天凌晨会起个大早,赶早班车再去看孩子,往往到了武清打开家门,屋里的爷儿俩还尚在床上酣睡未醒。
这个宝贝儿子2022年高考,三年疫情让一切难都难上加难,考前儿子还出了点意外状况。“北京四五月份那会儿反复疫情,五一前就没回去过天津,我一个人在北京,每天晚上给儿子打个视频。儿子高三毕业典礼那天,突然查出点儿小状况,为确保高考期间不出问题,医生建议做个小手术。”
“我老公要在病房陪着,还要折腾沟通和办理各种手续——住院治疗的、高考相关的。高考通知陆续下来,一会儿通知考场在哪儿,一会儿让家长注意各种事项,什么都得去弄,还要申请我儿子这种特殊情况怎么办。”
“麻醉劲儿过了,儿子疼得连翻身都难受。有一次儿子给我发微信问爸爸去哪儿了,我打电话他也没接,我这个着急啊,就问儿子什么事,他说想上卫生间,一个人在床上动不了。就这么点儿事儿,我帮不上一点儿忙,真是难受得不行不行的。”
一家三口,身处两地。唯一能宽慰她的是在山东老家的哥哥,哥哥继承了父母的事业一直在高中当老师,他安慰妹妹:“没事儿,我每年高考监考都有挂完吊瓶进考场的,这都不是事儿,你们全家都要放宽心”。
考场本来在三楼,但孩子术后体弱,不能多走,专门申请了一楼的备用考场,单间,两个老师监督他一个人考试。“特别隆重,我老公把轮椅推到门口,老师再给推进去的。”疫情防控期,出院考试是特批的,备用考场也是特批的,考完也不能回家,每天就是考场—医院两点一线。
孩子最后考取了山东师范大学人工智能专业,专业不错,山师大在山东省也绝对是响当当的。
“当时也略感遗憾,如果不生病成绩应该会更好。”不过,很快全家人就都向前看了。“孩子之前就喜欢数学、喜欢理工科,喜欢人工智能专业。现在整天鼓捣编程,还考了个无线电业余无线电台证。”
“他是真正的追星,追天上的卫星。”孩子在大一就报名参加了国家天文台的科创项目,进行星系的中性氢分析,他很热爱这个项目,在遥远又久远的时间空间尺度上观测和分析比较星系数据,往往因各种意外的发现而欣喜和感悟。
继玲最初学心理咨询,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有了孩子,她总觉得自己物质上给不了孩子更多,唯有希望儿子能够身心健康、阳光成长。“其实是孩子在帮助我成长,我觉得有了他,我变得更勇敢、更从容了。”
另一个带给她改变的就是联想的职业经历了。
虽然离开联想六七年了,但联想的印迹早已融入到继玲的血液里。“在联想快速成长的阶段,我感到自己得到了很好的成长,总有人和事儿带着你跑,想停都停不下来。学到的终身受益,丢都丢不掉。”
联想几度战略转型,继玲也曾陷入迷茫和停滞,尤其是她在联想最后的几年。“身边不断有老同事主动或被动地流失,而公司总有各种变化和动荡,比如说裁员、业绩波动。”
浪成于微澜之间,总有风起于青萍之末,作为一个普通的内部员工,继玲有感知、很无力。
她越来越迷茫,这一代小微中产的不安全感一下子全都涌了出来,“不知道咋整了,自己应该怎么做,怎么能够凸显出自己的价值,哪儿是自己的短板,还需要学习点啥儿?”
“那几年其实是停步不前的,比较浪费时间。”离不离开联想?这对于继玲、对于许多对公司有感情的联想人来说,这是一个近乎天大的问题。“总是不能下定决心,每天去联想上班已经是一种习惯,这让我对外面的世界感到不安、本能逃避。”
这期间,她曾在中国区总裁办公室“猫”了一年,弄弄微博、微信等新的社交媒体,遇到中国区业绩发布啥的就跟着忙一阵子。后来乔健出了一本书叫《当东方遇到西方》,文字功底较好、对公司发展较熟的继玲加入到项目组。这本书是先有英文版,再译成中文版的。当时英译中的初稿已经完成了,但因为是几个人分别翻译的,文字风格不统一,继玲加入后负责中文版的统稿以及出版、宣发工作。她享受这个工作,沉浸于文字中是快乐的、宁静的。
再后来,联想集团从新大厦搬迁到现在的软件园新区,“大家还没搬进去时,我就进去过了,入驻新址要对员工做预告宣传。那时西区里面空空荡荡,一路之隔的东区还是一个大工地。”彼时她已在内心里做出了最终的选择,知道自己并不会随大家搬进来办公,这是继玲在联想的最后一班岗。
长时间的犹豫终于落地,她离开了工作长达二十年的联想。在这里,有她几乎全部的青春。
联想离职的员工组了个群叫“传奇社”,离开联想后继玲进了群,义务运营传奇社的公众号,和大家交流比较多。她先后去了两个同事的创业公司,但都很短暂,那几年真是创业维艰。
2016年,IT、互联网及相关行业的泡沫已经很明显了,也有新锐的企业,只是继玲因各种原因犹豫或错过了。到了疫情前一两年,开始有许多IT精英卖保的故事,跟现在总说研究生送外卖一样。
继玲说她真心认同保险行业“我为人人、人人为我“的理念,她自己是很早就开始买保险,“先别想自家出事,先想能利他,自己好好的不理赔就当烧香了呗。”
她不像有些保险从业人员那样总在朋友圈里晒团队业绩或是做“恐吓营销”、分享理赔案例,她的朋友圈大多是这里上课、那里做义工。
我奇怪瘦瘦小小的她哪来这么大的能量,就这个时间管理也真是了不得。
保险公司每天要开早会打卡。继玲从回龙观到西直门,大概7:30〜8:00出门,“这时间、这路程,还可以的。”
现在已经不再是新人的继玲,不拘于打卡和早会,有了更多的自由度,但她保持着每天早上七八点钟出门的习惯。如果早会上没有特别的事情,她会在楼下的咖啡馆里打开电脑,做周计划、月计划,日事日毕、批处理、复盘,在联想学到高效能人士的习惯已成自然。
开始做上保险后,就有很多前同事找她咨询。她慢慢发现,保险并不只是金融工具,也不只是风险管理,它的底层是人的生命观、价值观,人纠结的是亲密关系,担忧的是不确定性。保险保障的背后,大家关心的是退休、养老金规划、养老资源(养老生活方式);生病、特别是慢病,养老护理;病重、安宁疗护、临终关怀;还有生前预嘱、遗嘱与传承……等等。
这几年下来,这些都成了她的学习范围和工作范畴。这些看似不创造什么价值的工作或许是她落单做业绩的“商机漏斗”,但似乎也不完全是,经常拓展着拓展着就走上了免费服务的岔道儿。总之,她不太会拒绝,也习惯于把自己的时间表排得满满的。
三年疫情,约见客户不易,倒也给了继玲难得的学习机会,她曾在泰康分享过自己这三年“没有浪费任何一天”,坦坦然的底气是她的付出。
从事保险行业以后,继玲上各种课,考各种证,生生把一个文科生修炼成了商科生。她最看重的是RFP美国注册财务策划师的考证,考证时间恰与儿子的高考是同一个时段,京津两地的母子经常在微信上互相鼓劲儿、打气——这是我认可的教育孩子最应该的样子,自己加油、努力做好示范,少言传多身教,别光拍桌子逼孩子。
不能出京的那段日子里,她经常留守在公司办公室里,听课、做题。“夜晚的办公室格外清静,有时全楼都没什么人。一个人效率很高,做题到晚上十点多,锁上办公室的门,再坐地铁回家,反正回家也没人。”
三年来,继玲还学习了大量与安宁疗护相关的课程。对生命教育的热爱,她觉得可以追溯到很多年前陪伴自杀者亲友时,三十岁左右的继玲就开始思考生命与死亡的问题,不是文学的浪漫,全是真实的、严肃的、沉重的,无可回避,躲闪不及。2022年,继玲参加了协和医院的安宁疗护志愿者培训,“特别喜欢这个有情怀的医院”。年底,疫情全面放开,一时之间,大家接二连三地阳,医院急诊压力剧增。继玲阳过之后,马上报名了协和医院急诊志愿者,成为首批上岗人员。
看到她戴着防护服、面屏、N95口罩、乳胶手套等全副防护装值班的照片,传奇社里的社友们都很关心她,纷纷嘱咐她做好自我防护。“看到大家这么关心我,特别温暖、特别感动。联想还是有家文化的。”
疫情期间继玲在协和急诊,右二疫情过后,继玲又去尝试新的志愿服务——她成为协和血液透析中心第一批肾友联盟志愿者。这里有不少“透”了很多年的老患者,身体上有各种不适,心理和情绪上也跟常人有很多微妙的区别,不容易敞开和接纳别人的帮助,陪伴难度很大。她能够很快与不同的患者建立起信任,形成稳定的病房陪伴关系。她和我讲到这里时,我们不约而同想起在联想学习过的一本书《Trust is Speed》(《信任就是速度》)。
学习不止于此,疫情期间,继玲还参加了中国生命关怀协会慈愿工作站组织的临床心性关怀师(CPE)培训,开启了另一条“业务线”——作为志愿者进行陪伴关怀。2022年底,清华长庚医院疼痛科安宁疗护团队与慈愿工作站合作,继玲作为慈愿工作站派出的心性关怀师,又开始跑清华长庚医院了。别人不理解她的付出,她却很珍惜这些机遇,跟医护们在一起开会,也让她打破了对医护人员的传统认知,尤其是长庚医院疼痛科主任路桂军带领下的安宁疗护团队,医/护/社/药等成员,加上继玲和同伴等受过专业训练的心性关怀志愿者,一起给病人提供身心社灵的多元疗愈。
急诊、重病、临终,意外来袭,死生关头,继玲看到太多的众生相。
她心疼那些病人——有独居的中年女人自己叫救护车来急诊,没有亲友陪伴,120的急救人员只好推着救护床到缴费窗口,女人躺在救护床上自己举着手机,刷卡结算费用。
她也感慨医护之不易——一次急诊值班,一位老人在轮椅里晕倒、滑下,急诊大厅里的护士瞬间冲过来,帮老人做心肺复苏、抬上救护床。
2022年9月,她发给过我一篇公号文章——《一场别开生面的生命画展》,记录了一位叫安心的女子,美丽,多才多艺,毕业于北大,就职于清华。诗词歌赋舞蹈、音乐油画国画,各种美好,却不幸在2021年底查出肿瘤。配合医生治疗身体的同时,她用艺术疗愈自己的内心,抱病挥毫,表达对生命的领悟。继玲和长庚医院安宁疗护团队成员一起,为她筹备了告别画展。
她说陪伴过的患者有肺癌、肝癌、乳腺癌、卵巢癌,有胆管癌、结肠癌、胰腺癌,还有白血病、黑色素肿瘤、肾透析患者,以及一些以前从未听说过的罕见病…… 我问她:“你不怕吗?”
继玲摇头:“不怕啊,我没觉得有什么可怕的……就是病的种类可是真多啊。”
言语间,我觉得她何止不怕,她简直是热爱病房陪伴服务。天然的亲和力与沟通力,过往心理咨询师的训练、安宁疗护及心性关怀的专业知识,让继玲的能量在这个场域里得到了空前的释放。
做过N多年企业内刊主编的继玲,也没有浪费自己的文字能力,她采访过护理学院毕业的规培生、各种患者家属;也写过查房会议的记录、陪伴患者的感受……联想二十年的职业训练,现在做个PPT、案例分享,于她来说驾轻就熟。她是同伴眼里的宝藏姐姐,低调谦和,却掩盖不住才华和底蕴。
“陪伴患者,让我对疾病与健康、对保险和传承都有了更深刻的认识。““有的肿瘤患者之前没有买商业保险,今年的社保额度已经快用完了,就有些焦虑,跟家人盘算着不同的方案,也希望了解更多的救助信息。”
从继玲这里,我第一次了解到,医保是有额度的,如果住院治疗费用达到封顶线,可以根据病情申请“特病”提高额度——当然要有相应的审核。这两年,很多政策在执行中都有便民普惠的调整,比如大病特病不再限定只能绑定在一家医院了…… 很多细节,不遇到事儿,普通人是真不知道这么多。
2024年,经向生命关怀协会申请报批后,慈愿工作站开办了2024年心性关怀课程培训,王继玲受聘成为初级(一)的一名培训讲师,她微小而持续的光,将会点亮更多心怀善念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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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附言:《曾经联想》是我退休后的个人写作项目,计划访谈11位与我一样有过联想工作经历的同事,记述他们的工作与生活,付出与收获、选择与努力、做事与做人。
联想不仅有柳总、元庆这些聚光灯下的人物,更多这些平淡无奇、奔日子的普通人,他们是联想、IT行业、一个大时代不可或缺的部分,他们的故事值得被更多人看到。感恩联想,让我人生重要的一段路与如此优秀的人同行。
11这个数量的设定,是致敬联想最初的11位创业者。
所有内容经受访者授权发表。鉴于本人能力、认知有限,所发布信息未获得联想官方的确认,任何涉及企业、个人、既往事件的评述如有不当、错漏之处敬请善意理解、指正。
【本文作者: 丹青语堂,本站经授权发布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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